疫情後的經濟，眾所矚目，而負油價鐵定要記一下。這篇來自今天的聯合報評論。

負油價 改寫了經濟學教科書

台北時間星期一晚上，這世界發生了一件改寫經濟學教科書的事：美國紐約期貨市場的西德州輕原油價格跌到令人驚駭的負價格，而且低至每桶負三七．六三美元的不可思議水準，一天之內跌幅高達三○六％。雖然在三月初石油輸出國家及其他石油生產國（ＯＰＥＣ＋）在維也納召開的減產會議破局以來，油價迭創新低，甚至有人預測會跌到每桶五美元的超低水準，接近一九七○年代第一次能源危機之前的價位。但星期一晚油價一路摜破所有已經極為悲觀的預測，直接進入負價格，還是超乎幾乎所有人的意料。

造成這超乎想像的價格，大體上可歸納出以下的原因：一、因新冠肺炎的影響，封城、鎖國使全球對於石油的需求每天減少幅度在兩千五百萬到三千萬桶之間，即使後來油國已經達成日減接近一千萬桶的協議並將在五月生效，但市場顯然無感；二、全球石油儲藏設施幾乎都已經全滿，即使以實體交割為目的的期貨買方，也因為找不到儲油空間而願意以任何低價出脫；三、當油價低至廿美元以下時，很多人因預期油價將跌深反彈，所以開始買進做多，但當油價奔向零元時，這些多方力量也只能全面棄守，任由空方予取予求，以致油價無限下跌。

一般的實體商品，因為不管如何都具有「內在（使用）價值」，因此負的價格是不合邏輯的，所以「跌深反彈」對於實體商品是合理的現象；但因為期貨作為金融衍生性商品，對於以投機為目的的交易者來說，油價只是一個數字，本身並無內在價值，可以因為站在多方或空方而進行不同方向的操作，可以炒成天價，也可以炒成負數，純就以其獲利極大化為考量。

負的原油價格不但改寫了經濟學教科書，也改寫了投資圈裡面所謂「站在買方風險有限、獲利無窮」的傳統智慧：現在即使是站在買方做多，只要負價格可以成立，在接近零價格買進的所謂「危機入市」的投資人也同樣會有不但血本無歸，而且有無限超額損失的可能，因此也改寫了投資的教科書。

由於這可以說是歷史上破天荒的一事件，金融監理機關想也沒有料到，對於「負價格」似乎尚無規範。但因為這樣的現象從根本上撼動原有金融商品交易的秩序，全球的金融管理機關應該理出全新的規範，不能純粹歸因於自由市場的機制，否則新冠肺炎在造成其他實體經濟崩潰之前，意外地已經提前摧毀了金融市場的根基。